柳樂優彌的夏日清晨 不造作更出色

「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」是在上屆坎城影展獲獎的日本片，而且是由年僅14歲的柳樂優彌得到最佳男主角，創了坎城史上最年輕影帝得主的紀錄。也讓以 「2046」角逐卻失利的梁朝偉在媒體的詢問下，脫口而出「14歲的小孩懂什麼演戲」，成為絕大多數無緣親睹本片的觀眾，對這部電影的唯一印象。

我寧可相信梁朝偉的發言是被媒體誤解或渲染，否則除了有失風度外，他還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：柳樂優彌確實表現精湛。

但是如果把「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」簡化成一部天才少年演員的個人秀，那又誤解了本片的好處。事實上，正如同王家衛電影的演員往往成為他場面調度的一部分 （就算是梁朝偉也不例外），「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」的靈魂還是攝影機背後的編導是枝裕和。他把一個極容易煽情賣弄的題材，處理得不慍不火卻又真情流露，主 角是群隨著習性怪異的母親到處遷徙的孩子，為了搬進小型公寓，年紀較小的孩子甚至被迫藏在箱子裡，不僅在家裡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，要沒人看到才能偷偷出 去，而母親時常在留下一筆生活費後，隨男人不告而別（極可能是下一個孩子的父親），柳樂優彌飾演的大哥就成暫時的家長。

儘管這是根據真實事件搬上銀幕，是枝裕和卻沒有故做批判、或是窺奇扒糞，反而是讓我們看到在這種詭異的外在秩序中，除了不同年齡的孩子被壓抑的願望外，還 有牽繫起這種另類生活的內在情感關聯。然而隨著母親的一次嚴重「失控」（她離開的「時間」跟留下的生活費根本不成比例），這群平均年齡大概12歲不到的孩 子，也隨之失控；本片這部分處理得非常有層次，每個孩子除了試圖完成自己過去不被滿足的願望，並在殘酷的現實中，沉默的重整生命的秩序。

我不曉得是枝裕和總共花了多少時間來拍這群孩子，因為影片反映了時間在他們身上的流轉，不只在外型上的，甚至每個角色的內在質變都神奇地躍然銀幕，這也是 為什麼柳樂優彌的表演顯得層次分明，其他小朋友也不遑多讓，只不過作為大哥的柳樂占了戲分與倫理上的便宜罷了！但更值得嘉許的是，導演沒讓這些孩子變成取 悅大人的造作童星，並且進一步透過他們自然的神態，體現偌大社會下畸零的一角、文明中的野蠻、帶著痛楚體悟的成長，以及深刻的情感。

雖然近年韓國電影以勢如破竹之勢席捲國際，尤其激烈的電影語言與極端的意識型態更成為「顯學」，但日本電影仍有其曖曖涵光的扎實特質。以坎城為例，從前年 河瀨直美的「沙羅雙樹」，到去年是枝裕和這部「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」，都是相當有水準的傑作，不見得博得一時的喝采，卻經得起長久的考驗。

2005.01.30　 中國時報